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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個人的難題,它是一個哲學問題。

我們的生活既是預先注定的,也不是預先注定的。

──既是也不是。

這兩個答案對於所有關於生命的問題都是真的。


在某件意義上,每一件事情都是預先註定的。

你的一切物質的、精神的活動都是預先註定的。

但是,你有一種東西始終都是不確定的、難以預料的。

那種東西就是你的覺知。


如果你認同你的肉體、你的物質存在,那麼你受因果確定的程度也一樣。

那麼你就是一部機器。


但是,如果你不認同你的物質存在--無論肉體還是精神,

如果你能夠感覺自己跟肉體、精神是分離的、不同的,

我能夠感覺自己超越於肉體、精神--那麼這種超越的覺知就不是預先註定的。


它是自然的、自由的。

覺知意味著自由;物質意味著奴役。

所以,這取決於你怎麼來界定自己。

如果你說 :「我只是肉體」那麼你的一切完全都預先註定的。

一個說人只是肉體的人無法說人不是預先註定的。

一般情況下,不相信覺知這麼回事的人也不相信預先註定。

那些有宗教信仰並且相信覺知的人通常都相信預先註定。

所以我所說的話可能顯得十分矛盾;不過,情況確實如此。

一個認識覺知的人也認識自由。


所以,只有一個靈性的人才能說根本沒有預先註定的。

只有當你完全不認同肉體的時候,這種領悟就會出現。

如果你感覺你就是物質的存在,那麼自由是不可能的。

有了物質,自由是不可能的。

物質意味著那不可能自由的──它必然流於因果相續。


一旦有人達到覺知、達到開始,他就徹底了結因果的領域。

他變得會不可預知──關於他你什麼也說不出。

他開始生活在每一個當下;他的存在變成了極精微的。


你的存在像一條連續的河流,每一步都被過去確定好了。

你的未來並不是真正的未來,它只是過去的一個副產品;

它只是過去在確定、在塑造、在配製、在規限你的未來。

那就是為什麼你的未來是可以預知的原因。


斯金納(Skinner)說人跟任何其他東西一樣,都是可以預知的。

唯一的困難就在於我們尚未想出什麼方法可以瞭解他的全部過去。

我們一旦能夠瞭解他的過去,我們就能夠瞭解他的每一件事情。

基於他所研究過的人,斯金納是對的,因為最終都是可以預知的。

他曾經對好幾百個做過實驗,他發現他們全都是生物機器,

他們裏面沒有絲毫可以被稱為自由東西。

但他的研究是局限的──沒有覺悟的人到過他的實驗室,

做他的研究,只要有一個自由的人,只要有一個不機械的不可預知的人,斯金納的整個理論就被推翻。

如果整個人類歷史上有一個人是自由的、不可預知的,那麼人就有可能成為自由的和不可預知的。


整個自由的可能性都取決於你是強調你的肉體還是強調你的覺知。

如果你只是一股向外的生命流,那麼一切都是確定的。

或者你也是某種內在的東西?


不要用任何事先想好的答案。

不要說:「我是靈魂。」

如果你感覺你的裏面什麼也沒有,那麼你就老老實實地承認它。

這種老實將成為走向內在的自由的第一步。


如果你深深地進入內在,你就會感覺每一件事物都只是外在的一部份。

你的肉體來自於外在,你的思想來自於外在,甚至你的我也是別人給你的。

所以,我們總是那麼害怕別人的看法,

因為他們完全控制住你的「我」;他們隨時可以改變對你的看法。


你的「我」、你的肉體、你的思想都是別人給你的,

那麼裏面是什麼呢?

你是一層一層的外在的累積。

如果你認同你這種來自於別人的人格,那麼一切都是確定的。


要覺知一切來自外在的東西,不要認同它們。

這樣總有一天外在會全面失勢。

你將沉浸在空裏面。

這種空就是外在和內在之間的通道、門。


我們非常害怕空,非常害怕空無所有,所以我們就執著於外在的累積。

一個人必須有足夠的勇氣不認同這種累積、有足夠的勇氣保持在空裏面。

如果你沒有足夠的勇氣,你就會跑到外面去執著什麼,然後被它填滿。

然而,那沉浸在空裏面的一刻就是靜心。

如果你有足夠的勇氣,如果你能夠停留在這一刻,很快你的整個存在就會自動向內轉。


一旦外在沒有什麼可執著的,你的存在就會向內轉。

爾後,你生平第一次知道你超越於你所認同過的每一樣東西。

現在,你跟「成為」(becoming)不同;你是「是」(being)。

──這個「是」是自由的;沒有東西能夠確定它。

它是絕對的自由,不可能有因果相續。


你的行為跟你過去的行為有關。

A為B創造了它可能成為的狀態;B又將為C創適它要成為的狀態。

你的行為連接著過去的行為,這個連接向前可以追溯到無始之始、向前後可以發展到無終之終。

不僅你自己的行為會確定你,昔日你父親和母親的行為跟你的行為也是一個連貫的整體。

你們的社會、你們的歷史、所有曾經發生過的一切都跟你現在的行為有著某種關係。

整個歷史都開花在你的裏面。


曾經發生過的一切都連接著你的行為,所以你的行為顯然是確定的。

它在整幅畫面上是極小極小的一部份,

歷史是一股充滿生命的力量,而你的個體行為只是它的極小的一部份;

馬克思說:「並非意識決定社會環境,而是社會和它的環境決定意識。

並非偉大的人創造偉大的社會,而是偉大的社會創造偉大的人。」

在某種意義上,他是對的,因為你不是你的行為的發起人。

整個歷史已經把它們確定了。

你只是在完成它們。


整個演化的進程早已影響了你的生理細胞的構造。

不久這些細胞在你的裏面可以成為另一個人的一部份。

你或許認為你是他的父親,而你只是充當了整個生物演化表演並且迫使你表演的舞臺。

生育行為的力量是極其強大的,因為它不受你的控制;

那是整個演化的進程在通過你實現。


這是一種方式:行為的發生用過去的行為有關。

但是,當一個人開悟的時候,一種新的現象開始發生了。

行為不再連接著過去的行為。

任何行為,現在,都只跟他的覺知有關。

它來自他的覺知,而不是來自他的過去。

所以,一個開悟的人是無法預知的。


斯金納說;「如果我們瞭解你過去的行為,我們就能確定你要做什麼。」

他說那句古老的諺語「你可以把馬牽到水邊,但是你無法讓它喝水」是錯的。

你可以迫使它喝,你可以創造一種環境使它不得不喝。

馬可以被強迫,你也可以被強迫──因為你的行為是由形勢、由環境造成的。


但是,即使你能夠把一個覺悟的人帶到河邊,你也無法迫使他喝水。

你越強迫他你就越達不到目的──任何炎熱也不會使他喝水,

哪怕有一千個太陽照在他的頭上也不頂用。

一個覺知者的行為起源是不同的。

它跟別的行為沒有關係;它跟覺知有關。


所以我老是強調你們的行為要有覺知。

這樣,每當你有所行動的時候,它都不是其他行為的延續。

你是自由的。

現在,你開始行動,

而且沒有人說得出你將要怎麼做。


習慣是機械的;它們自我重複。

你重複得越多,你就變得越有效率。

效率意味著現在再也不需要覺知了。

如果某人是一個有效率的打字員,那就說明他不需要努力;打字能夠毫無覺知地進行。

哪怕他在想著別的事情,打字也會繼續下去。

身體在打字;不需要人。

效率意味著這件事情萬無一失,不需要任何努力。

有了自由,努力總是可能的。

機器無法出錯──要出錯,一個人就必須是覺知的。


所以你的行為跟你以前的行為有一種相續的關係──它們是確定的。

你的童年決定你的青年、你的青年決定你的老年、你的生決定你的死;

一切都是確定的。

佛陀經常說;「有因即有果。」

這就是因果的世界,它裏面一切都是確定的。


如果你以完全的覺知行動,形勢就會完全不同。

這樣每一件事情都是一刻接著一刻的。

覺知是一股洪流;它不是靜止的。

它就是生命本身,所以它會發生變化。

它是活的,它不斷地擴展:它不斷地更新,變得新鮮而年青。

然後,你的行為將是很自然的。


我記得一個禪的故事——

有一個禪師向門徒提了一個特別的問題,然後問題得到了恰如其分的回答。

第二天,師傅又向了門徒問一樣的問題。

門徒說:「可是我昨天回答過這個問題了。」

師傅說:「現在我再問你一遍。」門徒重複了相同的答案。

師傅說:「你不知道?」

門徒說:「可是昨天我也是這麼回答,你點頭了,所以我以為這個答案是對的。

為什麼您現在又改主意了呢?」

師傅說:「任何能夠重複的事情都不是從你那裏來的,

這個答案來自於你的記憶,而不是來自於你的覺知。

如果你真的知道了,答案就會不一樣,因為已經發生了那麼大的變化。

我不是昨天那個問你問題的人,整個環境都不同了。

你也是不同的,可答案卻是相同的。

我必須再問你一次,就想看看你是不是會重複這個答案。

沒有什麼是可以重複的。」


你越有活力,就越少重複。

只有死人才能永遠不變。

生活是無常;生命是自由。

自由不可能一致。

跟誰一致呢?你只可能跟過去一致。


一個開語的人只跟他的覺知一致;他從來不跟他的過去一致。

他全然地在行為中──毫無保留;毫無遺漏。

下一個行為結束了,他的覺知又煥然一新。

無論何時、何種境遇出現,覺知都會在那裏,

而每一種行為都會處在完全的自由中,好像這個人第一次碰到這樣特殊的境遇似的。


所以,對你們的問題,我同時回答「是」和「不是」。

這取決於你——你是覺知,還是累積、是肉體的存在。


宗教之所以帶來自由,是因為宗教帶來覺知。

科學對物質瞭解得越多世界就會受到更多的奴役。

全部物質現象都是因果的:如果你已知這個條件,那個就會發生——於是一切都可以被確定。


在本世紀結束以前,我們將看到人類以各種方式被確定的全部經過。

可能發生的最大的災難並非核戰爭──它只能破壞。

真正的災難將產生於各種心理科學──它們將學會一個人怎樣才能被完全控制。

因為我們不覺知,所以別人可以使我們按照既定的路線行動。


像我們這樣,跟我們有關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確定的。

某人是印度教徒、某人是伊斯蘭教徒──這就是預先確定,而不是自由。

父母親決定了他;社會正在決定他。

某人是醫生、某人是工程師──現在他的行為是確定的。


我們一直都被控制著,而我們的方法依然十分原始。

按新的技術將能夠確定我們的行為,直到沒有人能說那裏有一個靈魂的地步。

如果你的每一次反應都是確定的,那麼靈魂的意義是什麼呢?


你的反應可以由肉體的化學成份來確定。

如果給你增加酒精,你的行為就會不一樣。

你的肉體的化學成份不一樣了,所以你的行為也不一樣。

曾經有一個時期,最高的譚崔技術就是吃麻醉性藥物而能保持清醒。

如果一個人在所有跡象都表明地應該失去知覺的時候保持清醒,

只有這樣,譚崔才會說這個人開悟了,否則不行。


如果肉體的化學成份能夠改變你的意識,那麼意識的意義是什麼呢?

如果一管注射液就能讓你失去知覺,那麼意識的意義是什麼呢?

那麼針劑裏的化學藥物就比你自己的意識還有力量。

譚崔說超越一切麻醉藥物而保持清醒是可能的。

──刺激有了但是反應沒有。


性是一種化學現象。

一定數量的特殊的荷爾載就會導致性慾──你變成了那個慾望。

當你的肉體的化學成份回到正常水準的時候,你會後悔;

然而這種後悔是沒有意義的。

當荷爾蒙再次來臨的時候,你又會做出同樣的反應。

所以坦陀羅也用性來做實驗。

如果在充滿性感的情境裏面你感覺沒有性慾,那麼你就自由的。

你將肉體的化學成份極遠遠地丟在後面。

肉體在那裏,但是你不在肉體裏面。


憤怒也只是化學現象。

生化學家很快就能使你免於憤怒、或者免於性慾……

但是你並不會因此成為一個覺悟的人。

覺悟的人不是沒有生氣的能力。

他可以生氣,但憤怒感的影響沒有了。


如果你的肉體的化學成份被人控制了,你就會失去生氣的能力。

化學狀態使你感覺沒有憤怒,所以憤怒的影響也沒有了。

或者,如果把你的性荷爾蒙從你的肉體排除掉,你就會失去性慾。

但是真正的問題並不在於你是否有性慾、是否會生氣。

真正的問題在於怎樣在導致你不覺知的情境裏保持覺知,怎樣在只能發生昏沉的情境裏保持清醒。


每當碰到這種情境,你能要靜心,

──你獲得一次重大的機會。


如果你感覺嫉妒,你就靜心。

──這正是靜心的好時候。


你的肉體的化學成份在你裏面發生作用。

它將使你失去覺知;它將使你像發瘋一般。

現在,要保持覺知。

讓性慾在那裏,不要壓制它,但是要保持覺知;要觀照它。


如果你生氣了,觀照它;

如果你有性慾,觀照它。

讓一切在你裏面發生的事情發生,並開始對整個情境留心。

漸漸地,你的覺知越深入,你的行為被確定的可能性就越小。

你變得自由了。


解脫、自由並不是別的意思。

它的意思就是一種覺知,

現在沒有什麼能夠確定它。

 

--- Os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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