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沒有設定時間限制去靜心的時候,我會覺知到我對時間有很大的焦慮。
你說時間意識是挫折,能否請你談論這個對時間的恐懼?
對時間的恐懼是唯一存在的恐懼。
對死亡的恐懼也是對時間的恐懼,因為死亡停止了所有的時間。
沒有人害怕死亡,你怎麼能夠害怕那個你不曾知道過的事情?
你怎麼能夠害怕那個你完全不知道的、完全不熟悉的、陌生的?
恐懼只能夠存在於對已知的東西。
不,當你說「我害怕死亡」,你並不是在害怕死亡——你根本就不知道!
誰知道呢?
死亡或許比生命來得更好。
那個恐懼並不是對死亡的恐懼,那個恐懼是對時間的恐懼。
在印度,我們對這兩者使用同樣的名詞,
我們稱時間為「卡拉」(kala),我們也稱死亡為「卡拉」,
對死亡和時間,我們使用同一個名詞,它是有意義的,
「卡拉」這個字是有意義的,非常有意義,因為時間就是死亡,而死亡只不過是時間。
時間在經過意味著生命在經過,因此會有恐懼產生。
在西方,那個恐懼更劇烈,它幾乎已經變成一種長期的病。
在東方,那個恐懼並沒有那麼多,
那個原因是東方相信說生命會永遠永遠持續下去,死亡並不是終點,
這一世並不是唯一的一世,在過去有千千萬萬世,在未來也將會有千千萬萬世,
不需要急急忙忙,那就是為什麼東方很懶惰:不需要急急忙忙!
那就是為什麼在東方沒有時間意識。
有人說:「我在剛好五點鐘的時候會來。」然後他一直沒有露面,他並不覺得對時間有任何責任,
而你在那裏一直等,他在四、五個小時之後才來,他還說:「這有什麼不對?這又怎麼樣?」
在西方,時間非常短,因為基督教和猶太教都相信只有一世,那種信念會產生出焦慮。
只有一世,最多七十年,其中有三分之一花費在睡覺裏——
如果你活六十年,其中有二十年要花費在睡覺裏,剩下來的有二十年要花費在教育和這個那個,
再剩下來的二十年——工作、職業、家庭、結婚和離婚,
如果你仔細計算,你將會發現根本就沒有時間生活!
我什麼時候才能夠生活?
恐懼會抓住心,生命一直在經過,時間繼續從你的手中流出去,
死亡每一個片刻都以恒定的腳步在逼近,它隨時都可能來敲你的門,
而時間是一去不復返的,你無法恢復它,一旦它走掉,它就永遠走掉了。
恐懼、焦慮、一種擔心時間的神經症——它變成一種慢性病,
它幾乎已經變成西方人的第二本性,
他們一直警覺到時間在流失,因而變得害怕。
那個恐懼基本上是:我還沒有能夠去生活,而時間一直在經過,它沒有辦法被恢復,
我無法使時光倒流,一旦它走掉,它就永遠走掉了,
生命每一天都在縮水,變得越來越少,越來越少,越來越少……
那個恐懼並不是對死亡的恐懼,而是對時間的恐懼,
如果你深入去看它,你將會發現那個恐懼是對沒有活過的生命的恐懼——你沒有能夠好好去生活。
如果你有好好生活,那麼就不再有恐懼。
如果生命達到一種滿足,那麼就不會有恐懼。
如果你有好好地享受生命,
如果你已經達到生命所能夠給予的高峰,
如果你的生命是一個性高潮般的經驗,是一首很深的詩,
在你裏面震動著,是一支歌,是一個慶典,是一個慶祝,
你每一個片刻都很盡致地去生活,那麼就不會有對時間的恐懼,那麼那個恐懼就消失了。
即使死亡今天就來,你也已經準備好。
你已經知道了生命,事實上,你將會歡迎死亡,因為有一個新的機會打開了,
那是一扇新的門,有一個新的奧秘被顯露出來。
我已經活過生命,現在死亡正在敲門,我會跳下去開門,對它說:進來吧!
因為我已經知道了生命,現在我也想要知道你。
當蘇格拉底即將要死的時候,發生在他身上的情形就是如此。
他的弟子們開始哭泣,那是很自然的,
蘇格拉底睜開他的眼睛說:停!你們在幹什麼?你們為什麼要又哭又泣的?
我已經活過了我的生命,而且我是很盡致地活過了它,現在死亡正在來臨,
我對它非常非常有興趣,我帶著很大的愛心和渴望在等待它的來臨,
我滿懷希望,有一扇新的門打開了,生命顯露出一個新的奧秘。
有人問就:你不害怕嗎?
蘇格拉底銳:我看不出為什麼一個人要害怕死亡?
因為,第一,我不知道它將會怎麼樣,第二,只有兩個可能性,
要不然就是我會繼續存活下去,那麼就沒有恐懼的問題,
要不然就是我不會繼續存活下去,那也沒有問題。
如果我不存在,那麼就不可能有任何問題,
如果我就象我在這裏一樣繼續存活下去,如果我的意識還繼續存活,那麼也沒有問題,因為我還在。
在生命當中也有一些問題,我都解決了它們,
所以如果死後我還在,而同時有一些問題,我也會去解決它們,
解決問題一直都能夠給人一種喜悅,它能夠給予一種挑戰,
你接受了那個挑戰,然後進入它,而當你將它解決的時候,就會有很大的快樂產生。
對死亡的恐懼就是對時間的恐懼,
而對時間的恐懼在內在深處其實是對沒有活過的片刻或沒有活過的生命的恐懼。
所以要怎麼辦呢?
活得盡致一點,活得強烈一點,活得危險一點,
那是你的生命,不要因為別人所教給你的任何愚蠢的觀念而將它犧牲掉。
那是你的生命,你要全然地去生活,
不要為了文字、理論、國家、或政治而犧牲掉它,不要為任何人而犧牲掉它。
有很多人就像屠夫一樣準備得好好的,他們可以抓住你,
他們將某些制約灌輸到你裏面:你的國家瀕臨危險——為它死!這是絕對的愚蠢。
你的宗教瀕臨危險——為它死!荒謬。
那是你的生命,你要去過它!不要為任何其他的事而死,只為生命而死。
那就是我的訊息,那麼就不會有恐懼。
但是有一些人隨時都準備要剝削你,他們繼續在說,為這個死,或是為那個死。
他們只為一件事準備好——你必須變成一個烈士,那麼就會有恐懼。
盡情地去生活!
不要認為去死是一種勇氣,
唯一的勇氣就是很全然地去過活,沒有其他的勇氣。
死非常簡單、非常容易,
你可以去到懸崖那裏跳下去,或是你可以上吊,它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你可以成為一個國家、一個神、一個宗教、或一個教會的烈士,這些全部都是屠夫!全部都是謀殺者!
不要犧牲你自己,你在這裏是為了你自己,而不是為其他任何人。
生活,在完全自由的情況下生活,
生活得非常強烈,使得每一個片刻都被蛻變成永恆。
如果你很強烈地去過一個片刻,它就被蛻變成永恆。
如果你很強烈地去過一個片刻,你就進入了那個垂直的,你就離開了那個平面的。
有兩種方法可以跟時間關連:
其中一種就只是在海洋的表面游泳;
另外一種就是潛得很深,去到海洋的深處。
如果你只是在時間的海洋表面游泳,你將永遠都會害怕,
因為表面並不是真實的存在,表面並不是真正的海洋,它只是疆界,它只是週邊。
去到深處,走向深處。
當你很深地去生活一個片刻,你就不再是時間的一部份。
如果你處於愛之中,深深地處於愛之中,時間就消失了。
當你跟你的愛人或你的朋友在一起,突然間就沒有時間,你走在深度上。
如果你喜愛音樂,如果你有一顆音樂的心,你會知道時間的停止。
如果你有美感,如果你有美學的感受力和敏感度,
那麼當你看著一朵玫瑰花的時候,時間就消失了,
當你看著月亮的時候,時間在哪裡?
時間會立刻停止,秒針繼續在動,但是時間停止了。
如果你深深地喜愛任何一樣東西,你就會知道你超越了時間。
那個秘密有很多次都顯露給你,生命本身將它顯露給你。
生命喜歡你去享受,生命喜歡你去慶祝,
生命喜歡你深深地加入,使得你不會懊悔過去,使得你不會記住過去,
因為每一個片刻你都會進入得越來越深,每一個片刻生命都會變得越來越美、越高潮、越是一個高峰經驗,
然後漸漸地,當你變得融入那個高峰,它就變成你所住的地方。
一個成道的人就是這樣在生活,
他一個片刻接著一個片刻很全然地去生活。
有人問一個禪師:自從成道之後,你一直都在做些什麼?
他說:我從井裏提水,我在森林裏砍柴,
當我餓的時候,我就吃,當我覺得想睡的時候,我就睡,就這樣而已。
但是你要記清楚:當一個已經深入瞭解他自己本性的人在砍柴,他就只是在砍柴,其他沒有人在那裏,
事實上那個砍柴的人並不在那裏,只有砍柴,那個砍者並不在那裏,因為那個砍者是過去。
當他吃東酉,他就只是吃。
有一個偉大的禪師曾經說過:
當坐著的時候,就只是坐,
當走路的時候,就只是走路,
最重要的是:不要搖擺不定。
時間是一個難題,因為你並沒有正確地生活,它是一個徵兆,它好象一個症狀。
如果你活得很正確,時間的問題就會消失,對時間的恐懼就會消失。
所以,要怎麼做?
每一個片刻,不論你做什麼,都要很全然地去做它甚至很簡單的事情,
比方說洗澡,你也要很全然地去做它,將整個世界都忘掉?
當你坐著的時候,你就只是坐著,當你走路的時候,你就只是走路,最重要的是不要搖擺不定。
站在浴室的蓮蓬頭底下,讓整個存在都掉落到你身上,
要跟那些掉落在你身上的很美的水滴融合在一起。
一些很小的事情,比方說清理房間,準備食物,洗衣服,或者是去作晨間散步,
你都要很全然地去做它們,那麼就不要任何靜心。
靜心只不過是在學習很全然地去做一件事,
一旦你學會了,那麼就使你的整個生活都變成一個靜心。
忘掉所有的靜心,讓生活成為唯一的法則,
讓生活成為唯一的靜心,然後時間就消失了。
記住,當時間消失,死亡就消失了,然後你就不會害怕死亡,
事實上,你反而會去等待。
只要想想那個現象,當你在等待死亡,死亡怎麼能夠存在?
這個等待並不是自殺式的,這個等待並不是病態的。
你充分去經歷你的生活,如果你充分去經歷了你的生活,死亡就變成了全部生活的最高蜂,
死亡是生命的最高點、頂點、高潮。
你經歷了所有的小波浪——吃、喝、睡、走路、作愛,小波浪和大波浪都經歷過,
然後來了一個最大的波浪,你死,你也必須很全然地去經歷它,
那麼一個人就會準備好去死,那個準備好就是死亡本身的死。
人們就是這樣在知道說沒有什麼東西會死。
如果你準備好要去經歷它,死亡是無能的,
但是如果你害怕,死亡就會變得非常強而有力。
沒有經歷的生活會給死亡力量,
而一個全然經歷過的生活會從死亡帶走一切的力量,死亡是不存在的。
--- Osh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