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1001個問題,你試圖去解決它們,然而,連1個問題都解決不了。
它不能被解決,因為首先不存在1001個問題,而僅僅存在1個問題;
如果你看見1001個問題,你就不能夠看見那一個確確實實存在的問題。
你一直在看那些不存在的東西,正因為此,你就錯過了看那存在的東西。
所以,第一件要理解的事是那個基本的、唯一的問題。
它是永久存在著的,它並不特別屬於你,或屬於我,或屬於別的什麼人,
它就是這樣屬於人類。
它隨你而生,不幸的是,就像成百萬人的情況一樣,它也隨你一同死亡。
如果這個問題能夠在你死之前死去,那麼你就開悟了。
而宗教的整個努力是:在它將你完全殺死之前,幫助你化解這個問題。
如果存在著一個不帶有任何問題的人,那麼這個人就是一個宗教性的人。
他沒有問題,因為他解決了那個基本問題,他把根砍掉了。
那就是為什麼梯洛帕說:砍掉頭腦的根。
不要老是去砍斷樹葉和樹枝,它們有成千上萬,
而且,砍了它們,你就沒有能力去砍掉根了,而樹將繼續成長。
如果你不停地修剪枝葉,它將變得更加濃密、厚實和粗壯。
把樹葉忘掉,它們不是問題所在。
問題在於樹根裏。
砍斷樹根,漸漸地,這棵樹就會消失、就會枯萎而死。
所以,頭腦的根結問題在哪兒?
它既不是屬於你的,也不是屬於別人的,它就照它的樣子屬於人類。
你出生的那一時刻,它也同時出世了,但是它可以在你死亡之前化解。
一個孩子出生……
一步一步地跟著我,如果你能正確地理解這個問題,那麼它就馬上被解決了,
因為這個問題裏面帶著自己的答案。
問題好像一粒種子,而答案正像隱藏在種子裏的花朵一樣。
如果你能正確地、完全地理解種子,那麼答案早已在那兒。
解決一個問題其實不是解決它,而是理解它。
答案並不在它的外部,而是在它的內部,它藏在它裏面。
因此,不要尋找答案,只要深入地看這個問題,找到它的根。
事實上,甚至沒有必要切除。
一點你理解了它,理解本身就會成為對根的切除。
所以,一步一步地跟著我,來看這個問題是如何誕生的。
不要為答案操心——世上的哲學就是那樣產生的。
有一個問題存在,頭腦就開始尋找答案,哲學就產生了。
有一個問題存在,頭腦就努力試圖理解它,宗教就誕生了。
……一個孩子出生了,
孩子是絕對不能自立的,特別是人類的孩子。
沒有別人的幫助,他不能存活。
所以這就是第一件事情:對於動物、樹木和小鳥來說,沒有問題存在。
它們過著無問題的生活,它們的日子無憂無慮,沒有問題,沒有潰瘍,沒有癌症:
當它們活著的時候,它們僅僅生活、享受、慶祝每一存在的片刻。
它們在它們的生命中沒有問題,它們在它們的死亡中也沒有問題——
它們活在一個無問題的存在狀態中。
只有人類的孩子生下來是不能自立的。
所有其他的孩子,動物,樹木,小鳥,沒有父母也能存活,沒有社會也能存活,沒有家庭也能存活。
即使有時候需要幫助,那也是很小的,幾天,最多不過幾個月。
然而人類的孩子是這樣不能自立;很多年他都必須依賴別人,必須到那裏尋找根結。
為什麼不能自立創造了人類的問題?
孩子不能自立,他依賴別人;
但是孩子無知的頭腦把這種依賴解釋成了好像他是整個世界的中心。
孩子想:無論什麼時候我一哭,媽媽就會立刻跑過來;
無論什麼時候我餓了,只要一點表示,乳頭就會給我;
無論什麼時候我尿濕了,只要一點哭泣,抽噎,就會有人來給我換衣服。
孩子活得好像皇帝一樣。
事實上,他是絕對不能自立而依賴他人的;母親、父親和家庭都在幫助他存活。
不是他們依賴孩子,而是孩子依賴他們。
然而孩子無知的頭腦把它解釋成好像他是整個世界的中心,好像整個世界為了他而存在。
並且,整個世界,當然,在起初是非常小的:母親,在邊緣還有父親——這就是整個世界。
他們兩人都愛這個孩子。
孩子變得越來越以我為中心。
他感到自己是所有存在的正中心。
自我被創造出來了。
通過依賴和不自立,自我被創造出來了。
實際的情形正好相反,沒有理由創造自我。
但是孩子是完全無知的,他不能夠理解事情的複雜性:他不能感覺到他是不能自立的。
他感覺到他是獨裁者。
然後終其一生他將努力保持是一個獨裁者。
他將成為一個拿破崙,一個亞歷山大,一個阿道夫˙希特勒——
你們的總統們,大臣們,獨裁者們,都是幼稚的。
他們正為同一件事努力,他們想成為整個存在的中心:
世界應該與他們同生,世界應該與他們同亡;
整個世界是他們的週邊,他們是世界的意義所在,生命的意義隱藏在他們裏面。
孩子,當然很自然地認為這樣的解釋是正確的,
因為當母親看著他時,在母親的眼睛裏,他看到了他是她生命的意義。
當父親回到家時,他感到他是父親生命的意義。
這種情況要持續3年或4年——而生命開始的4年是最重要的;
生命中再也不會有像這樣的一段充滿潛力的時期。
心理學家們說生命的頭4年之後,孩子已經差不多完整了。
整個模式早已定在那兒了,完完整整的。
到第七年,孩子已經完善了:現在沒有別的會發生在他身上了。
他的所有態度已經定型,他的自我已經定位。
現在他來到世界上,然後到處有問題,成百萬上千萬的問題。
而他在他裏面已經攜帶上根結了。
一旦邁出家庭的圈子,問題就將產生,
因為沒有人會象你母親那樣為你操勞;沒有人會象你父親那樣為你憂心,只有冷漠。
自我受到了傷害。
但是這時候,模式早已固定了,不管受不受傷害,孩子都無法改變模式,
它已經成為他的行為規則。
他會在和別的孩子玩的時候試圖支配一切,
他會在去上學的時候試圖支配一切,試圖在班裏數一數二,成為最重要的人。
而且他相信他是「卓越至上」的,可是別的孩子們也同樣這麼想。
這就有了衝突,有了爭鬥搏殺中的自我。
然後這就成了整個生命的故事:有成百萬上千萬的自我在你身邊,正像你的自我,
而每個人都試圖控制、指揮、壓制——
通過財富、權勢、政治、知識、力量、謊言、做作、偽善,甚至宗教、道德。
每個人都試圖統治,向整個世界顯示「我是中心」。
而這正是所有問題的根結。
因為這個觀念,你總是處於和某個人或者別人的衝突和爭鬥中。
並不是別人是你的敵人,而是每個人都正像你一樣,你們在同一條船上。
這種困境對每一個人來說都是一樣的。
他們也是被以同樣的方式撫養長大的。
在西方有一個心理學派提出:
除非孩子們是在沒有父母的情況下撫養成長的,否則這個世界將永遠不得安寧。
我並不支持他們——因為那樣的話孩子們將得不到任何撫養。
他們的提議有一點道理,可是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提議。
因為假使孩子們由托兒所撫養,沒有父母,沒有一點愛,只有完全的冷漠。
他們可能不會有自我的問題,但是他們一定會有一些別的問題,
同等的危險,甚至更危險。
如果一個孩子在完全冷漠中撫養成長,他的裏面將沒有中心。
他將成為一個大雜燴,笨頭笨腦,不知道自己是誰。
他將不會有任何認同感。
害怕,恐懼,他每邁出一步,都不可能不帶著畏懼,因為沒有人愛他。
當然,自我不存在,但是,沒有自我,他就沒有中心。
他不會成為一個佛,他只能成為一個遲鈍的、低級的愚蠢的東西,並且時時感到害怕。
愛是需要的,它使你感到沒有恐懼,感到你被接受了,感到有人愛你,
──你不是毫無用處的,你不會被扔進垃圾堆裏。
如果孩子們在缺乏愛的情況下撫養成長,他們將沒有自我,那是對的。
他們的生命將沒有這麼多的掙扎和爭鬥。
然而他們將根本沒有能力去爭鬥,他們將一直處於逃跑和撤退中;
從所有的人那兒逃開,躲進他們自己存在的洞穴裏。
他們不會成為佛,他們不會生氣勃勃,他們將沒有中心,他們不會安逸悠閒、舒適自在。
他們只是古怪反常,遠離中心的。
那也不是個好情況。
所以我不支持這些心理分析者。
他們將創造出機器人,而不是人類——機器人當然沒有問題。
他們可能創造出類似動物的人類,
憂慮少了一點,潰瘍少了一點,癌症少了一點,然而那不值一做。
那樣的話,你將不能成長而達到意識的更高峰,你將往下跌。
這是退步。
當然,如果你變成一個動物,煩惱會少一些,因為意識會少一些。
如果你變成一塊石頭、一座岩石,你將完全沒有焦慮,
因為在裏面不存在感覺焦慮和煩惱的人。
但是這是不值一做的。
一個人必須成為像神一樣的,而不是象像岩石一樣的。
「神」這個字的意思是:具有絕對的意識卻沒有擔心,沒有憂慮,沒有問題;
像鳥兒一樣享受生命,具備絕對完美的意識;
像鳥兒一樣慶祝生命,像鳥兒一樣歌唱……
——不是通過退步,而是通過成長到達意識的最高處。
孩子逐漸獲得自我——這是自然的,對此我們無能為力,我接受。
只是在以後,沒有必要繼續攜帶著它。
自我在起初是需要的,為了讓孩子感到他被接受,被愛,被歡迎;
感到他是個受到邀請的客人,而不是不速之客。
他的父親,母親,家庭,四周的溫暖,幫助他成長得強壯,扎實而牢固。
這是需要的,自我給他一種保護。
這是好的,這就像種子的外殼。
但是外殼不應該成為最終極的東西,否則種子會死亡。
保護可能變得太多,那樣的話它將變成監獄。
保護必須仍然是保護,然後當那一時刻來臨,
外殼,種子的堅硬外殼需要消亡進泥土中去的時候,它應該自然而然地死去,
那樣種子才能發芽,生命才能誕生。
自我僅僅是一層保護殼——孩子需要它是因為他是不能自立的;
孩子需要它是因為他是脆弱的;
孩子需要它是因為他是易受傷害的,而四周有成百萬種力量。
它需要一種保護,一個家,一個根基。
整個世界可能是冷漠的,但是他能夠一直看到那個家的話,從那兒他就能夠逐漸獲得意義。
但是伴隨著意義而來的是自我,他變成自我中心的人。
伴隨著這個自我產生了所有的問題,1001個問題。
這個自我將不允許你墜入情網,成百萬的問題便在你的生命中升起。
這個自我將喜歡每個人都向你臣服,這個自我將不允許你向任何人臣服——
然而只有在你臣服的時候,愛才發生。
當你強迫別人臣服的時候,這是恨,破壞,這不是愛。
如果沒有愛,你的生命中將沒有溫暖,沒有詩意。
它可能是一篇平淡無味的散文,數學的,邏輯的,理智的。
然而一個人沒有詩怎麼能生活?
散文是可以的,它是實用的,需要的,但是它絕不能成為生命,
因為它絕不能成為慶祝,它絕不能成為歡慶。
而當生命不是歡慶,它就是無聊。
詩是需要的,但是為了詩,你需要臣服。
你需要扔掉這個自我。
如果你能做到,把它放在一邊,甚至只一會兒,你的生命將瞥見美,瞥見神。
沒有詩,你不能真正地生活,你只是活著。
愛是詩。
如果愛詩不可能的,你怎麼能夠祈禱?
那麼祈禱變得幾乎不可能,
而且,沒有祈禱,你將繼續只是一個肉體,
你將永遠不會覺知到最內在的靈魂。
只有在祈禱中,你才到達巔峰。
祈禱是經歷的最高峰,而愛打開了這扇門。
祈禱允許你進入生命最內在的神秘。
當你不能夠祈禱的時候,成百萬的問題會產生。
卡爾.古斯塔夫.榮格,在一輩子研究了成千上萬的人,
成千上萬則病人、心理缺陷者、心理混亂者的病例後,在他的遺囑中說:
我從來沒遇見過一位40歲以後、真正的問題不是宗教的心理病患者。
40歲以後……這正好像14歲以後每個男孩和女孩必須應付性一樣——那會有很多問題。
如果你錯誤地處理了它們,那麼那些問題將繼續,在你周圍盤旋。
恰恰好像與在14歲時性成熟一樣,一條新的維度在42歲時打開了。
因為每7年在你的存在中有生理、心理的和精神的變化——每7年。
童年時代到7歲時結束,到14歲時,青少年時代過去了,到21歲時又有變化。
生命中有一種節奏。
到42歲時,一條新的維度升起了,祈禱的維度,宗教的維度。
如果你不能正確地應付它,如果你不知道怎麼辦,你將生病,
你將失去一切平靜,你將變得惶惶不安。
如果你在14歲時不能愛,那麼你在42歲時就無法祈禱。
你一直在錯過,而整個成長是一個連續體。
如果你錯過一步,它將變得不連續。
孩子獲得了自我——他不能愛,而且他和任何人在一起時都局促不安,自我持續地處於戰鬥中。
你可能靜靜地坐著,但是自我持續地處於戰鬥中,
只是在看、在觀察怎麼樣去控制,這麼樣成為獨裁者,怎麼樣成為世界上最上等的人。
這個自我在每一個地方都創造問題。
在友誼,性,祈禱,愛,社會中,在每一個地方你都在衝突中。
甚至和父母,他們給予了你這個自我,也有衝突。
很少見一個女人饒恕她的母親。
很少見。
古爾捷耶夫在他經常會見人們的房間裏寫了一個句子。
簡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像古爾捷耶夫這樣的一個人會在牆上寫下這麼簡單的句子。
那個句子是這樣的:如果你還沒有和你的父母和睦相處,那麼走開。我不能幫助你。
為什麼?
因為問題在那兒產生而它必須在那兒解決。
那就是為什麼所有古老的東方傳統都說愛你的父親,尊敬你的父親,越深切越好,
因為自我從那兒產生。
在那兒解決它,否則它會在每一個地方騷擾你。
現在心理分析者也偶爾發現了這個事實:
心理分析者所做的一切就是把你帶回到存在於你和你的父母之間的問題中去,
並試圖用一定的辦法解決它們。
如果你能解決和你父母的衝突,很多別的衝突就會消失,
因為它們是建立在那個基本的衝突上的。
比如說,一個不能同父親和睦相處的人不能夠信仰上帝,
因為上帝是一個父親形象——一切的父親。
一個不能同父親和睦相處的人不能同辦公室裏的老闆和睦相處——決不,
因為老闆是一個父親形象。
一個不能同父親和睦相處的人不能同他的師父或古魯和睦相處,
因為師父是一個父親形象。
那個與你父母的小衝突繼續反映在你所有關係中。
如果你不能同你的母親和睦相處,你就不能同你的妻子和睦相處,
因為她將是個具有代表性的女人;
像這樣,你不能和女人和睦相處,因為你的母親是第一個女人,她是女人的第一個模型。
如果你恨你的母親,或者,如果你有某種衝突在你頭腦中,
如果你不能長時間地和你母親呆在一起,你感到無聊,你想逃避,
你就不能和世界上的任何女人和睦相處。
因為,哪兒有女人,哪兒就有你母親,一種微妙的關係在繼續著。
在印度,在古時候,在《奧義書》的時代,
每當一對新婚夫婦來到一位開悟者那兒,
這個開悟者就祝福他們將成為10個孩子的父親和母親。
對女人他將說:記住,除非你的丈夫成為你的第11個孩子,否則這個婚姻就是不完整的。
為什麼?
為什麼丈夫應該成為第11個孩子——否則婚姻就是不完整的?
這就是原因:如果男人已經接受他的母親,最後他會在他妻子那兒又找到母親。
男人一直是孩子,女人則是天生的母親。
所以女人終極的開花是成為一切的母親。
那就是為什麼我叫我的桑雅生們「媽(Ma)」——母親。
男人的終極巔峰是成為孩子般的,重又像孩子一樣天真無知,
那時整個世界和存在成為母親。
這是內在的潛在性——但是一個人必須接受父親和母親。
自我在那兒誕生,它就必須在那兒被解決。
否則你將一直不停地砍著樹葉,而根始終沒有被碰到。
如果你解決了與你父親和母親的問題,你就成熟了。
現在自我沒有了。
現在你明白了你曾經不能自立,現在你明白了你曾經依賴,你並不是世界的中心。
事實上,你曾經是個十足的依賴者:你不能存活。
懂得了這個,自我漸漸地消退,
一旦你不與生命有衝突,你變得放鬆而自然,你放鬆。
然後你漂浮。
然後世界不是充滿敵意的,它是一個家庭,一個有機的整體;
世界不和你作對,你能和它一起漂浮。
--- Osh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