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變動、經常性的流動,
每一刻,它都是嶄新的,
但理智絕不是新的,它總是蹣跚落後,無法與生命同步前進。
以花而言:你看到它和你瞭解你看到它的那一刻,它已經是不一樣的花,
--生命變化了。
你待會兒看到的河水也不會是你現在看到的河水。
「涉足而入,已非前水。」希拉克裏斯特如是說。
即使你只踏進一條河一次,它也不是相同的河--因為河總在流動。
當我們的理智瞭解某件事時,事實上它早已不一樣了。
理智老愛累積死的足跡,但足跡卻無法留住生命。
我們總是被訓練成理智的人,不斷錯過生命,
--除非你去掉頭腦,進入無心的境界,你才能和生命同步。
你和你的頭腦間的矛盾掙扎才會消失,
然後你才能不靠某些理智既定原則、經典、教條、傳統而活,
--你只是活在空之中,活在存在之中。
剛開始,你很難相信人能活在空之中,
但樹在空之中成長,星星在空之中運轉,存在在空之中存在。
只有人們認為,沒有頭腦,一定活不下去。
事實上,整個存在和頭腦的理智是兩個完全相反的層面。
你想跟理智妥協,你就無法與生命同步調。
從前,有人告木拉.那斯魯丁。
法官問他:「你多大年紀?」
他說:「每個人都知道,我四十歲。」
法官很驚訝的說:「可是,五年前你被告時,我問過你,你已經四十歲了!」
納斯魯丁說:「我一向說話算話,言行一致,
一旦我告訴你,我四十歲,我就會永遠四十歲。
你相信我,我很可靠,絕不改變!」
如果你與你的理智言行一致,你就會變成上述那個可靠的人。
生命不斷向前,毫不停滯,不遵循任何主義、任何傳統、任何模式,只通往未知。
生命從過去向未來流動,為未知的經驗敞開,但理智只囚禁在已發生的經驗中。
它們如何會合?
逐漸的,理智把自己關得密不透風,甚至害怕生命。
它害怕,因為它知道,如果看見生命,你只會發現你的錯,
所以最好閉上眼睛,所以你變瞎了、變聾了,你聽不到我說的話。
我不是在對你的理智說話,你必須在生命中才能與我相遇。
你總覺得我說話不一致。
是的,你不能比較我昨天說的和我今天說的話,你會發現我的不一致,
但我能怎麼辦?
這個早晨,每一件事都是新的,它沒來過,也不會再來,
它不屬於過去,它屬於它自己一個獨特的現象。
在樹上呱噪的鸚鵡昨天並不在那兒,樹間溫暖的微風明天也不在那兒,
每一件事都在變。
你也在變,因為你是活的,像河流一樣的現象。
二十四小時和一千年一樣過去了,你是嶄新的,
我沒見過你,我怎能對你說和昨天一樣的事呢?
我也不是昨天的我。
生命不斷再生。
每一刻它都死,但你繼續攜帶你的舊理智,到處碰到麻煩,
你總會覺得錯過什麼、欠缺什麼,永遠不和諧。
只有你變成一個流動的現象,改變、移動,融入新的一切,你才會和諧。
如果你變成覺知的無相之河,每一件事都會適應你;
絕對的和諧就是宗教人士所謂的上帝。
上帝不是一個人,上帝是一種適應萬事萬物的存在狀態。
當你不抱怨,忽然間一切都會美麗起來。
理智只會活在傳統中。
英文的「傳統」(Tradition)這個字很有意思。
它的字根是「traitor」背叛者、出賣者,傳統是生命的出賣,它是不忠。
丟掉理智是所有宗教的本質,
蘇菲只意謂著,丟掉理智、傳統、過去。
宗教剛開始時都是革命性的、反傳統的。
沒有任何宗教能變成傳統,但所有的宗教都已變成傳統。
它們走錯了路,不再具有宗教性。
當宗教對存在的生命真實,它才是宗教--不只是對任何教條、經典真實。
回教徒完全不能瞭解蘇菲,他們只會遵循可蘭經!
當然,當穆罕默德傳出可蘭經時,是充滿生命的一刻,
--他與宇宙和諧,而宇宙與他分享秘密。
穆罕默德的第一句話是:「吟誦!以我之名吟誦!」
「可蘭」即是吟誦的意思,它以每一個字為名。
當它還活著時,它是個美麗的字,當它死了,它就變醜。
像個美麗的女人一樣。
當她走過你面前,她身體的姿勢與曲線是如此美,充滿她存在的光輝。
一旦你把她冰起來放在花園裏,她就不再美了--她只是個屍體。
只有她活著,才是美麗的。
第一次,穆罕默德在錫拉山聽到:「吟誦!以你的主之名吟誦!」他彷彿從熟睡中驚醒。
他環顧四周,誰在講話?什麼人也沒有。
生命不是人,它是全部,是整體,於是穆罕默德開始吟誦,他必定唱歌舞蹈,以主之名。
在那一刻,他有一顆唱歌舞蹈的心,
穆罕默德溶入了整體,整體也溶入了穆罕默德--就像露珠與海洋,海洋與露珠。
它是存在的頂點,一個人可以達到的最高峰,
但當其他的人開始讀它,它就不再有同樣的美;它的字句被冰凍了。
它像吠陀經、聖經、優婆尼沙經一樣,它們的字句仍充滿意義,但是,已經死了。
除非你能有和穆罕默德在錫拉山上一樣的感覺,
整個存在對你說:「以主之名吟誦!」否則,你永遠不會懂可蘭經。
你可以帶著它--但它不會給你生命,只會給你負擔,它甚至會奪去別人的性命。
負擔是危險的,負擔會變成侵略性,因為他會使一個人易怒,易受挫傷。
回教徒不瞭解蘇菲,事實上,穆罕默德是個蘇菲。
沒有任何傳統可以瞭解蘇菲,他們總是無法捉摸,總是遺世獨立,而且常常帶來革命。
他們像暴風雨,搖撼社會及日月已死的根基,
但大多數人還是一樣僵死的活著,因為大多數人都僵死了,所以僵死的社會適合他們。
但當你活了,你的生命能源升起了,你將忽然感覺你只與存在相合,不適合這個社會。
我要告訴你:如果你不適合這個社會,別煩惱,
因為它根本沒有意義,只有與存在相合才有意義。
試著與生命和諧一致,不管有多困難。
儘管必須付出被社會離棄的代價,也不用怕。
對我來說這就是門徒的意義。
門徒意味著努力尋找與整體和諧一致的方式,
盡管如此會創造你與人造社會間的鴻溝,
但一個人究竟必須找到他終極的家,然而所有的社會都是反上帝的。
人們以為社會是不反上帝的。
是有這樣的時候,但少得可憐,
在歷史上只有小小的星星點點,像廣大沙漠上稀有的綠洲,那是例外。
從沒有真正宗教性的社會存在過。
比如,佛陀在人間時,他身旁有個綠洲--幾千人圍繞他,被他潛移默化,
但當佛陀不在人間時,綠洲就消失了,春天也消失了,人們就像枯乾的樹。
曾有少數的綠洲存在過,但社會上大多數人都還是反宗教的。
創立社會的人很狡猾,他們訂下社會儀式、規則,
使它有宗教的形式,有教堂、有廟,人們可以去祈禱,有宗教節慶,
一旦一切都規律化了,便將成為一種欺騙,它使你不會想到要到社會之外尋找宗教,
但活的宗教總在社會之外,不受理智的社會所控制。
理智是相當有外交手腕的腐化者,它甚至使你很難覺知發生的事。
只是某時候某件事是真的,理智就會告訴你,那是永遠不變的真理,
但不改變的東西,不久就會真正死亡。
理智不允許改變,因為改變意味著生命能源的再生。
記住:真理是永恆的,因為它不停的在變。
通過變,它才能存活;
通過變,它常新;
通過變,它才不會死亡。
但在我們理智的邏輯系統是荒謬的、僵硬的、死不認錯的。
我們的理智說,可蘭經是真理,是的,它是,但只有在特別狀況上是。
當穆罕默德的靈魂溶入整體時,它才是。
但穆罕默德不在人間後,時移事往,
它對後來的人們來說,變成死氣沈沈的負擔,像吉踏、吠陀、聖經一樣。
我對你們說:這是真的,只適用此時此刻,
明天它對你們就變成死氣沈沈的負擔,別死抓它不放。
在此刻與我一起享受它,慶祝它!
讓你的覺知與我深深相遇。
別想拖延到明天,到明天它就沒用了。
理智總告訴我們,今天有用的,明天也一定有用。
這就是傳統之所由生。
本來有意義的事變得毫無意義,美變成醜。
真正的宗教人士和偽裝的宗教界人士是有區別的。
偽裝的宗教界人士,只知道因著過去、因著舊東西,真正的宗教人士常新。
這是一個吊詭:
當你越向新移動,越能體會藏在舊東西內部的意義;
越因著於舊的,你則會錯過一切。
上帝之門常新,他會不斷在你的旅途上打開新門,別只是敲舊的門。
別只因循老的經典,已經被寫下來的東西,雖然總會得到理智的認同,
但它已不再那麼有意義。
一個人必須不斷尋找意義,因為尋找意義使你成長。
所有的人都有太多偏見,
不管你是印度教徒、回教徒,還是基督徒,都有很深的偏見。
還不知道,他們就決定什麼是真的;
還未體驗,他們就做了結論,
他們避免直接看。
他們一直避免看,然後就失去看的能力,你就變盲。
如果你決定看,你必須先讓自我死亡!
--因為你的自我不許你看,不許你回歸自然,不許事實現身。
讓自我死亡,讓過去死亡。
蘇菲的格言是對的:「你不會從我這裏得到什麼,直到你死。」
死,很困難,但它是惟一的方式。
你不能從我這兒得到什麼,除非你死。
--- Osh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