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座介於已知與未知之間的橋樑。
停留在已知的局限中就是做為一個愚者;
出發去尋找未知,就是智慧的開端。
與未知合而為一,就是成為覺醒者,成佛。
記住,牢牢地記住,人還不是一個體現出他的本性的存在體。
他還在途中,還是一個旅人,一個朝聖者。
他還沒有到家,他還在尋找家。
認為自己已經到家的人是個愚昧之人,
因為如此一來他的探索就會停止,而後就再也沒有追尋了。
從停止追尋和探索的那個片刻起,你便成了一池停滯的能量,開始往下沉。
那時你只會死亡,再也沒有生命力。
生命總是在流動之中,
生命總是保持在做為一條河流的過程之中。
只有河流才會抵達海洋,
如果成為一池停滯的池水,你什麼地方也去不了,
如此一來你不是真的活生生的。
愚者並沒有活著,他只是假裝活著,
他不知道,他只是假裝知道;
他沒有在愛,他只是假裝在愛。
愚昧之人總是在虛張聲勢。
智者會去生活、去愛、去探詢。
智者總是準備好,隨時隨地都準備好,要進入沒有地圖的海洋。
智者充滿冒險精神;愚者充滿恐懼。
當佛陀使用「愚者」這個字時,你必須先記住這個字詞的含意。
佛陀所說的「愚者」不是就一般的定義而言。
對他來說,愚者是指活在思維、頭腦中的人,愚者對無思一無所知;
他活在資訊、知識之中,沒有嚐過任何智慧的滋味;
他活在一種借來的、模仿的生命之中,而對自己生命中所湧現出來的任何事物一無所知。
如果要找這類的愚昧之人,你可以到大學、到學術機構裏找。
在那裏你會發現他們活在完全的無知中,但卻假裝知道。
他們當然知道別人在說些什麼,但那並不是真的知道。
盲人可以收集所有關於光的資訊,但仍舊是個瞎子。
雖說他可以談論光,寫有關光的論文,
他或許非常精於推論,善於杜撰理論,但他仍然是一個瞎子,一點都不知道光是什麼。
他所收集來的資訊不只是欺騙了別人,也是欺騙了自己。
他會開始以為自己知道,以為他不再是個瞎子了。
當佛陀使用「愚者」這個詞時,不僅僅是指「無知」。
因為如果無知的人察覺他是無知的,就不是愚昧之人。
無知的人比那些所謂的飽學之士更有可能察覺自己的無知。
那些所謂的飽學之士自我膨脹得太過厲害,以至於很難讓他們看到自身的無知,
——因為這與他們的投資相違背。
他們一輩子都獻身知識,
現在,要他承認所有的知識都是無意義的、無用的這個事實,會非常困難、簡直不可能,
因為他們自己本身不曾嚐過真理的滋味。
無知的人可以記得他是無知的——因為他沒有什麼可以損失的;
但那些飽學之士,他不能承認他是無知的——因為他的損失可大了。
知識豐富的人才是真正愚昧無知的人。
無知的人是天真的人;他知道他不知道,
而且正因為知道自己不知道,自己是無知的,因此他同時便是站在智慧的門檻上,
而且因為知道自己不知道,他才能夠探詢,並且他的探詢會是純正的,沒有偏見的。
他會在不預設結論的情況下去探詢,
而不會以基督徒、回教徒或印度教徒的身份去探詢,
會單純地為探詢而探詢,他的探詢不會獲致一個預設的答案,他的探詢會出自他的內心;
他的探詢不會是知識的副產品,他的探詢是存在性的。
他之所以會探詢是因為那對他而言是一個生死交關的問題,是因為他真的想要知道。
他知道自己不知道——這就是為什麼他會探詢的原因所在。
他的探詢有一種本然的美。
他不是個愚昧之人,他只是無知而已。
真正愚昧者是那種一無所知卻自以為知的人。
蘇格拉底在雅典試著要做這樣的事。
他試著讓那些飽學的愚者察覺到,他們所有的學問都是假的,
他們是真正的愚人、虛偽的人、偽君子。
所有的教授、所有的哲學家、所有所謂的思想家……雅典城充斥著這種人。
雅典是古代知識的首都,就像今日人們嚮往牛津或劍橋般,人們過去嚮往雅典。
雅典充斥著飽學的愚人,蘇格拉底試著讓他們看到真相,試著粉碎他們的知識,
提出這些看來簡單,但對那些只從別人取得知識的人來說卻很難回答的問題。
自然雅典人對蘇格拉底感到非常憤怒,他們對他下毒。
蘇格拉底是地球上最偉大的人之一,很少人做到他做到的事。
蘇格拉底的詢問方式是相當釜底抽薪的一種方法,足以使愚者現形。
當然,使愚者現形是很危險的事,因為他們會為此而報復。
所以蘇格拉底被下毒,耶穌被釘上十字架,而佛陀則遭受譴責。
從佛陀死去的那一天起,佛教就被這個國家鄙棄、驅逐出境。
學者、梵學者、婆羅門,無法容許佛教留在印度。
佛教對他們來說有如芒刺在背。
因為佛教基本的抨擊物件就是針對婆羅門,
那些飽學的愚者,自然會受到冒犯。
但他們無法面對佛陀,無法當他的面提出意見,因此只好狡猾地等待機會:
等到佛陀死後,再開始打擊他的門徒。
當光熄滅後,就輪到貓頭鷹出巡了,那些飽學的愚者再度統治國家。
一直統治到現在,至今仍然大權在握。同樣的愚者!
這個世界已經受太多的苦了。
人類本來可以成為地球的榮光,但是因為這些愚者……
他們有權有勢,又有很強的殺傷力;
而因為權力在握,所以他們總是有辦法摧毀人類進化的任何可能性和機會。
人類一直在繞著圈子走,而這些愚者不要人類變得睿智,
因為如果人類變得睿智,他們就沒有容身之處,再也無法掌權了,
他們在宗教上、政治上、社會上和經濟上的權力都將會因此而消失。
只有在不斷地摧毀人類在變得睿智的可能性下,他們才會大權在握。
我在這裏的工作是要再度創造一種蘇格拉底式的探詢,
再度提出佛陀所提出的基本問題。
在新的社區裏我們會有七層呈同心圓狀排列的人。
第一層,最膚淺的一層,含括那些因為幼稚的好奇心或帶有偏見而來的人,
他們內在深處實際上是反對者,例如新聞記者就是。
他們只被允許看到社區表面的部份。
但這並不是因為事情都被隱藏起來了,
而是因為他們是由於自己的心態問題,才會沒辦法看到表面以下的事情。
他們只看得到外觀。
在這裏同樣的事情也不斷地在發生。
他們來只看得到表面。
前幾天我剛好讀一個記者的報導。
他來這裏五天,卻寫的好像五天是很長的時間;寫的好像他在這裏五輩子似的!
因為曾經在這裏待了五天,所以他成了這裏的權威。
現在他知道這裏發生些什麼事情,因為他看到有人在靜心。
你怎麼能看到有人在靜心?
你看得到的,若不是自己在靜心,就是自己沒有靜心,但是你不可能看到別人在靜心。
是的,你可以看到別人身體的姿態、動作、舞蹈,或者他們靜靜地坐在樹下,
但你看不到靜心!
你可以看到靜心者的身體姿勢,但你看不到他的內在經驗。
為了要看到內在的經驗,你必須靜心,成為一個參與者。
成為一個參與者的基本條件是,你應該拋棄成為旁觀者的想法,
如果帶著旁觀的想法,如果你的參與只是為了想看看會發生什麼,
那時即使你參加了,和靜心者一起跳舞,也是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那時你當然會得到這完全是無聊玩意的結論——什麼事也沒發生。
而且你的內心會完全接受這個結果,因為你甚至都實地參與了,然而卻什麼也沒發生。
那個人寫說,他參加了達顯(darshan),有很多事情發生在門徒身上。
有些門徒在跟我做了很深的能量接觸之後發生了非常多的變化,
有的甚至沒辦法走回位子上,而必須被扶走。
然後他說:「但是沒有任何事情發生在我身上。」
這便是足以證明:這裏所發生的一切若不是催眠,就是那些人在假裝。
由於有記者在場,所以那或許是一場安排好的、預先排練過的表演——因為沒有任何事情發生在他身上。
有些事情只有當你是願意傾聽的、敞開的、沒有偏見的時候,才可能會發生。
有些事情只有在把你的理智放在一邊的時候,才可能會發生。
這位記者又寫到:「去那裏的人,把他的理智留在脫鞋子的地方,這我辦不到。當然,」
他說:「因為如果我也拋開我的理智的話,或許也會被那個景像所感動。」
他認為他擁有的理智是很珍貴的,怎能拋得開呢?
他覺得自己很聰明,因為他沒有拋開他的理智。
理智是障礙,不是橋樑。
在新的社區裏,第一個同心圓的人會是那些抱著和記者同樣心態、懷有偏見的人,
他們已經知道真理了,又何需求道。
簡而言之,第一個同心圓是為了愚蠢的人而設計的。
第二個同心圓是為那些求道者,沒有偏見,不是印度教徒也不是回教徒或基督徒,
他們不帶任何定論,懷著一顆敞開的心而來。
他們能夠看得比較深刻一點。
某種神秘的東西會攪動他們的心。
他們會越過理智的障礙,察覺到有某種非常重要的事情正在這裏發生,
雖然沒辦法立刻瞭解那到底是什麼,但是他們會模糊地覺知到有某種珍貴的事情正在發生。
他們或許沒有足夠的勇氣去參與,他們的探索或許比較是知性的而不是存在性的,
他們或許還不能成為社區的一部份,但他們會變得比較覺知。
當然,是以一種非常模糊和困惑的方式,
但必然會比較覺知到有些表面看不到的事情正在進行。
第三圈是那些共鳴者。
他們有很深的共鳴,已準備好或多或少跟社區一起前進,他們已準備好要跳舞、歌唱和參與,
他們不只是探詢。
如果有必要的話,他們願意改變自己。
他們會變得更清楚地覺知到較深的領域。
第四圈是那些融入的人。
共鳴意味著這個人是友善的,而不是敵對的。
融入則意味這個人不只是友善,甚而是感覺到一種融合,合而為一的感覺。
融入意指這個人與社區、人們,以及正在發生的事感同身受。
這個人與社區邂逅、交會、融合,而為一體。
第五圈是接受點化,成為門徒的人——
一個不只是覺得動心並且是準備好要將自己交托出去,全心投入的人。
一個準備好冒險的人。
這個人準備好臣服,因為他感到一股莫大的而瘋狂的愛——欣喜若狂的愛——在他內在湧現。
這是門徒,接受點化的人。
第六圈會是那些開始到達終點的內行人。
那些旅程接近終點的人,那些人不再只是門徒,而且正在成為達士(siddhas)的人,
他們的旅程正邁向一個全然的終止,愈來愈靠近結束。
家在不遠的地方,再幾步就到了。
從某方面看來,他們已經到達了。
第七圈會包含阿哈塔(Arhatas)和菩薩。
阿哈塔是那種已經達成但是對幫助別人達成沒有興趣的人。
佛教對他們有一個特殊的名字「阿哈塔」,
意思是達成後就消失而進入至高境界的獨行旅者。
菩薩是那些已經達成可是對還沒有達成的人懷有無比慈悲的人。
菩薩是一個懷有憐憫心的阿哈塔。
他停下來,不斷地往後看,召喚那些仍在黑暗中跌跌撞撞的人。
他是一個幫助者,是人類的僕人。
有兩種人。
一種人只有獨處時才能自在;
他在關係中會覺得有點不舒服,覺得有點受干擾分心。
這種類型的人會成為阿哈塔,當他達成的時候,就會結束一切,不再向後看。
菩薩是第二種類型的人。
這種人在關係中覺得很自在,事實上他在跟他人關連的時候比獨處時覺得更舒服。
菩薩比較傾向愛。
阿哈塔比較傾向靜心。
阿哈塔的道路是純粹的靜心,菩薩的道路是純粹的愛。
純粹的愛包含靜心,純粹的靜心包含愛;
但是純粹的靜心所包含的愛只是它的一種氣味,一種芬芳,愛不是它的中心力量。
而純粹的愛包含的靜心也只是它所帶的一種氣味,而不是中心力量。
世界上存在有這兩種類型的人。
第二種——愛的方式的追隨者——會成為菩薩。
第七圈包含阿哈塔和菩薩。
第七圈的人會察覺到其他六圈的人,第六圈的人會察覺到其他五圈的人。
較高層次的人會察覺到較低層次的人,但是較低層次的人無法察覺到較高層次的人。
第一圈的人察覺不到第一圈以外的人。
他會看到建築物、旅館、游泳池、購物中心、紡織品、陶藝和木工作品。
他會看到樹林、整個風景……他會看到這些東西。
他會看到成千上萬個門徒,而後聳聳肩膀說:「這些人到底在這裏做什麼?」
他會有點困惑,因為他沒想到人居然可以在一個地方找到這麼多瘋子,
——「這些人全部被催眠了!」
他會找理由解釋,而後非常滿意於自己看清了社區的底細。
他無法察覺到較高的層次——較低的無法察覺到較高的。
這是生命的基本法則之一,只有較高的知道較低的,因為他是從那低處來的。
坐在陽光普照的山峰上,你知道山谷下的每件事。
山谷裏的人可能根本察覺不到你的存在,這對他們來說是不可能的事。
山谷裏有它自己的事情要忙,有它自己的問題。
山谷被它的黝黑所盤踞。
愚者可以來到一位師父身邊但仍然沒有受到裨益,
因為他只看到表面,無法看到本質,無法看到核心。
愚者也會來這裏,但他只會聽到文字,並不斷用他自己的想法去闡釋那些文字。
他非常滿意於自己知道這裏正在發生什麼事情。
有很多愚者沒來這裏,他們不覺得有此需要。
他們只是依靠其他愚者的報導就足夠了。
單單一個愚者就能夠說服幾千個愚者,
因為他們的語言相同,他們的偏見一樣,他們的觀念一樣,……沒有問題!
一個愚者看到,所有其他的愚者就被說服。
一個愚者在新聞中報導,所有其他的愚者在清晨看報,然後就被說服了。
--- Osh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