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你們說友誼的價值高於愛。
以前沒有人這麼說過。
我還說友善甚至高於友誼。
這句話連提都沒有人提過,我當然得作出解釋。
愛,無論怎麼美,依然是附著在地上的。
它有點像樹的根。
愛試圖上升,脫離地面以及它所依賴的一切--肉體--卻又不斷地墜落下來。
人們總說某人「墜入愛河」,這並不奇怪。
據我所知,這句話在所有的語言裏面都有。
我曾經試著研究過這一現象,詢問許多來自不同國家的人。
我給所有的大使寫信,
問他們,在他們的語言裏是否有完全相當於「墜入愛河」的成語。
他們都說「當然有」。
我又問:「你們是否有類似於我所說的『升上愛空』的成語,或者別的什麼?」
他們要嘛哈哈大笑,要嘛咯咯地笑,要嘛開始顧左右而言他。
我若寫信詢問,他們就不回信。
當然誰也不會答覆一個瘋子的問題:
「在你們的語言裡面有沒有表達『升上愛空』的詞?」
任何語言裡面都沒有這種詞,這不可能僅僅是一種巧合。
可能一種語言裡面沒有,也可能兩種,但是不可能巧合到二千種語書裡面都沒有吧。
所有的語言合謀以三千種方式共造一個成語,
它的意思說來說去都是「墜入愛河」,這絕不是偶然。
不,其原因在於,從根本上說,愛就是土地的,
它可以稍微跳起來一點,或者更確切地說,你們可以稱之為慢跑……
我聽說現在流行慢跑,特別是美國。
流行得不得了,以至於前幾天晚上,我剛收到一份禮物,
是一位女士寄來的,她喜歡看我的書。
她寄給我一套慢跑服。
好主意!我很喜歡它。我告訴切達娜:「把它洗了,我要用。」
她說:「你要慢跑嗎?」
我說:「在我睡覺的時候跑!我要用它作睡衣。」
現在,順便說一句,你們可能知道,我所有的睡衣早就換成慢跑服了。
我喜歡它們,因為在我做夢的時候‧我依然可以慢跑、緞練身體,
或者跟著名的穆罕獸德、阿里摔角,以及幹各種各樣的事情--
但只限於做夢的時候,在毯子下面,絕對私密。
我剛才跟你們說,愛偶爾也會跳一跳,感覺自己好像脫離了土地,
但是土地更清楚那是怎麼回事。
他很快就「砰」地一聲回到了地面上,假如運氣好才沒有摔斷骨頭。
愛飛不起來。
它是一隻孔雀,長滿漂亮的羽毛--但是要記住,它們飛不起來。
是的,孔雀可以慢跑。
愛的塵土性太強了。
友誼要比它高一點,它有翅膀,不光有羽毛,但它的翅膀是鸚鵡的翅膀。
你們知道鸚鵡怎麼飛嗎?
從一棵樹飛到另一棵樹,或者也有可能從一個花園飛到另一個花園,
從一片樹林飛到另一片樹林,但是它們不會飛向星空。
它們是可憐的飛行物。
友善的價值最高,因為友善完全沒有重力‧它就是飄浮力(levitation),
假如你們允許我用那個詞的話。
我不知道英語專家是否允許我用「飄浮力」。
它只是用來表達「反重力」的意思。
重力往下拉,飄浮力往上拉。
但是誰在乎那些專家呢?他們陰森森的,他們早就在他們的墳墓裡了。
友善是一隻海鷗--是的,就像喬納森,高高飛出雲外。
這樣比喻只是為了聯繫上我剛才跟你們說的……
我的外祖母那昵之所以哭,是因為她覺得我不會有朋友了。
從某種意義上說,她是對的,從另一種意義上說,她是錯的。
就我在中學、大學預科和大學的那些日子而言,她是對的,
但是就我而言,她是錯的。
因為即使在我上學那會兒,我雖然沒有尋常意義上的朋友,但是我有非常特別的朋友。
我跟你們講過商布、巴布。
我眼你們講過那昵她自己,實際上,這兩個人把我寵壞了,一直寵到我無法回頭的地步。
他們的策略是什麼呢?
首先是我的那昵,按時間順序排也是她在先;她對我專心一意。
對我所有的胡言亂語、我的閒談,她都抱著極大的熱情,專心一意地聆聽,
以至於連我都相信自己說的肯定就是真理。
其次就是商布、巴布。他又是眼睛一眨也不眨地聽我說話。
我從來沒有見過有誰在聽講的時候,眼睛一眨也不眨的,
實際上,我只知道還有一個人,那就是我。
我不能看電影的原因很簡單,那就是當我看電影的時候,我會忘記眨眼睛。
我不能同時做兩件事情,尤其是當它們背道而馳的時候,比如看電影和眨眼睛。
即使現在我也辦不到。
我不看電影,因為兩個小時不眨眼睛,我會頭疼,眼睛也會疲勞,疲勞得睡不著覺。
是的,疲勞過度,連睡覺也會變得十分吃力。
但商布、巴布以前就是眼睛一眨也不眨地聽我講話的。
我偶爾也會跟他說:
「商布、巴布,你眨一下眼睛吧。除非你眨眼睛,否則我以後什麼也不說了。」
然後他便迅速眨眼眨兩三下眼睛,說:「好了,現在繼續說,別打擾我了。」
羅素有一次在文章中寫到,在未來某個時期裡,精神分析成為最重要的職業。
為什麼?因為只有他們會專心地聽講,而每個人都需要別人聽講,起碼偶爾聽幾回。
但是花錢請精神分析專家聽你講話--想想看,這有多麼荒唐,花錢請人聽你講話。
他當然不是真的在聽,他只是假裝在聽。
所以我是第一個讓人花錢聽我講話的人。
那正好和精神分析專家相反,那才有意義。
假如你想理解我,那麼請為此花錢。
而在西方,人們花錢只為找人聽他們講話。
佛洛伊德,作為一個完美的猶太人,創造了世界上最偉大的發明之一--精神分析專家的躺椅。
這真是一大發明。
可憐的病人躺在躺椅上,就像我躺在這裡一樣--但我不是病人,難就難在這裡。
病人在記筆記,他叫戴瓦蓋德醫生,他雖然叫醫生,卻不像佛洛伊德。
他在這邊不做醫生。
奇怪,什麼事情一碰到我都變奇怪了--醫生躺在睡椅上,病人坐在醫生的座位裡。
我的私人醫生坐在這裡,就在我的腳邊。
你們見過有哪個醫生會坐在病人腳邊嗎?
這裡,那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什麼事情一碰到我都左右顛倒了--我不能說上下顛倒。
我不是病人,儘管非常耐心;
我的醫生不是醫生,儘管作為醫生,他們的資格完全不成問題--
他們是我的桑雅生,我的朋友。
那正是我在討論的,友善能夠創造奇蹟。
這就是煉金術。
病人變成醫生,醫生變成病人-這就是煉金術。
愛無法創造這樣的奇蹟。
愛,雖然好,但還不夠。
好東西吃得太多也有害--它讓你腹瀉或者肚子疼,
此外還帶來這樣那樣說不清楚的痛苦。
愛什麼事情部辦得到,就除了超越自己。
它只會越走越低。
它變成鬥嘴、嘮叨、打架。
每一場戀愛,假如自然沿著它的邏輯發展到頭,必定以離婚告終。
假如你不沿著它的邏輯發展,那是另一回事,那樣你就陷進去了,
看見任何陷入泥潭的人都很可怕,你應該為此做點什麼。
但是這些陷入泥潭的人,一旦你為此做點什麼,他們就會一齊撲上來打你,爪牙並用。
我記得前幾個星期,安東尼的一個朋友從英國來,想要點化,
你們知道一個英國紳士,他陷得那麼深,用你們的話來說,已經沒到脖子了。
你什麼也看不到,他深陷泥潭。
你只能看到幾縷頭髮,只有幾縷,因為他是一個禿頂的人,跟我一樣。
他要是徹底禿光就再好不過了,起碼誰也不會注意到他。
我試圖把他拉出來,
但是你怎麼可能只靠露在泥潭外面的幾縷頭髮就把一個人拉出來呢?
我自有辦法。
我要安東尼和烏答瑪一起來幫助這個可憐的人。
他們對我說:「他想離開他的妻子。」
我也見過他的妻子,因為她堅決要求在他點化的時候,她必須在場。
她想看看他是如何被催眠的。
我允許她在場,因為這裏不實施催眠。
實際上連她自己也發生興趣了。
她說:「我要考慮考慮。」
我對她說:「我自己的原則是『想之前先跳』,
但是我不能幫你這麼做,所以你先考慮吧,
等你考慮好了,假如我還活著的話,我願意幫助你。」
但是我告訴安東尼和烏答瑪--他們都是我的桑雅生,
並且屬於那幾個真正接近我的人--幫助他們的朋友。
我告訴他們,要為他的妻子和她的孩子們做好各項安排,不讓她感到失落,
而她的丈夫則在精神上不再受苦。
即使他不得不把一切都留給他的妻子,那就留給她好了。
他有我一個人就足夠了。
我看過那個人,也看到他的美。
他有一種非常單純、童真的品質,
那種芬芳如同第一場雨灑落在泥土上所散發出來的氣息--芬芳而快樂。
他很高興成為一個桑雅生。
前幾天我剛得到消息,說他一直在睡覺,就因為害怕他的妻子。
他不想醒過來。
他只要一醒,馬上就吃安眠藥。
我叫他的朋友告訴他:「這麼睡覺沒有用。
這甚至會要了他的命,結果既無益於他,又無益於他的妻子。他必須面對現實。」
極少有人面對這個現實,那就是他們所說的愛只是生物現象,
而百分之九十九的愛的確是生物現象。
百分之九十九的友誼是心理現象;
百分之九十九的友善是精神現象。
餘下的百分之一的愛是給友誼的,
餘下的百分之一的友誼是給友善的,
而餘下的百計之一的友善是給那無名的。
實際上《奧義書》已經明確稱為:「Tattvamasi--你就是那個。」
Tat……我叫它什麼呢?
我,我不打算給它任何名稱。
所有的名稱都背叛了人。
事實證明所有的各稱,無一例外,都是人的敵人,所以我不想給它任何名稱。
我只用我的手指指向那個,無論我是否給它名稱,它都沒有名稱。
它就是無名,所有的名稱都是我們的創造。
我們什麼時候才會理解簡單的事物呢?
一朵攻塊花就是一朵玫瑰花。無論你怎麼稱呼它,都毫無差別,
因為連「玫瑰花」這個詞都不是它的名稱。
它只是在那兒。
你什麼時候放掉你和存在之間的語言,頓時--爆發!--狂喜!
愛可以幫肋我們,因此我不反對愛。
否則那就等於我反對用階梯。
不,階梯是好的,但走的時候要小心,特別是在古老的階梯上。
記住:愛是最古老的階梯。
亞當和夏娃就是上面摔下來的,但是不需要摔下來,沒有必要。
我的意思是:如果他們選擇過--人偶爾也會想摔下來,那只是你的選擇而已。
但自由地摔下來是一回事,作為懲罰摔子來則完全是另一回事
假如我重寫寫《聖經》……我絕不會幹那種蠢事,相信我。
我是說假如我重寫的話,那我就會讓亞當和夏娃的墮落,
不是作為憋罰,而是作為選擇,是出於他們本身的自由。
幾點了?
「八點零五分,奧修。」
很好,因為我還沒有開始呢,引言花了很長時間。
愛是好的,很好,但還不夠,不足以給你翅膀。
要得到翅膀,友誼是需要的,但愛不允許友誼發生。
所謂的愛,我的意思是說,非常反對友誼。
它非常害怕友誼,因為任何高於它的東西都是一種危險,而友誼是高於它的。
你什麼時候能享受一個男人或者一個女人的友誼了,
那時你就會生平第一次知道,愛是一種欺騙,是一場騙局。
唉,那時候你才明白浪費了多少時間。
但友誼也只是一座橋樑,應該走過去,不應該在上面安家落戶。
橋樑不是給人居住的。
這座橋樑通向友善。
友善純粹是芳香。
如果愛是根,友誼是花,那麼友善就是芳香,
眼睛看不到它,你甚至都觸摸不到它,你無法把它抓在手裹,
特別是當你想用拳頭捏緊它的時候。
是的,你鬆開的手掌可以擁有它,但不是在你關閉的手掌裡。
友善幾乎就是,在過去,神祕主義者們稱為祈禱的東西。
我之所以不想稱之為祈禱,原因很簡單,這個詞跟錯誤的人群有關。
它是個美麗的詞,但是在錯誤的夥伴關係中會受到污染,你開始發出夥伴們的臭氣。
你一說「祈禱」,每個人都變得警覺、害怕、注意,彷彿將軍暍令士兵立正。
他們頓時變成一個個雕像。
一旦有人提到諸如「祈禱」、「神」或者「天堂」之類的詞,會發生什麼情況呢?
你為什麼封閉起來了呢?
我不是在譴責你們,我只是在說--或者說得更確切一點,是要引起你們注意,
這些美麗的詞已經被所謂的「聖某某」們弄得骯髒不堪了。
他們做了如此不神聖的工作,我不能饒恕他們。
耶穌說「饒恕你的敵人」--這我做得到--但是他沒有說「饒恕你的神父」。
而且即使他真的這麼說了,我也會對他說:
「閉嘴!我不能饒恕這些神父。
我既不能饒恕他們,也不能忘記他們,因為我若忘記他們,那麼誰來推翻他們呢?
我若饒恕他們,那麼誰來清除他們對人類的所做所為呢?
不,耶穌,不!敵人我可以理解--是的,他們應該被饒恕,他們不清楚自己在幹什麼--
但是神父呢?千萬別說他們不清楚自己在幹什麼吧。他們完全清楚自己在幹什麼。
所以我不能饒恕他們,我也不能忘記他們。我必須戰鬥到最後一息。」
愛帶領你,它是一級台階,不過它只有把你帶向友誼,才是愛。
如果它不把你帶向友誼,那麼它就是欲望,不是愛。
如果它把你帶向友誼,你就要感激它,但是不要讓它蠶食你的自由。
是的,它幫助過你,那並不意味著現在它也得妨礙你。
別因為船載你到彼岸,就把船扛在肩上。
別做傻瓜!我的意思是說:對不起,戴瓦蓋德,那個詞我是留給你的--
我的意思是說,別做白癡。
不過我老是忘記。我一遍又一遍地把「傻瓜」錯用在其他人身上,
可它對戴瓦蓋德來講是個特殊的詞。
尤其在這個諾亞方舟裏--那是我給這間屋子取的名稱。
愛是好的--要超越它,因為它可以帶你到達更好的地方:友誼。
兩個愛人變成朋友,這是少有的現象。
他想大聲歡呼,或者慶祝,或者假如他是音樂家,就會彈吉他,
或者假如他是詩人,那麼就會寫一首俳句、一首魯拜體四行詩,
但假如他既不是音樂家,又不是詩人,他也可以跳舞,他也可以畫畫,
他也可以靜靜地坐著,仰望天空。
除此之外,還能做什麼呢?存在早巳經做了。
阿淑,現在看看時間……
「八點二十五分,奧修。」
看看你的錶。
「八點二十七分,奧修。」
八點二十七分?瞧,我是個猶太人--我還節省了幾分鐘。
我相信你們的錶,但是我還要講幾分鐘。
愛朝向另一個東西,友誼也一樣。
友善只是把你的心向存在打開。
突然,在某個特殊的瞬間,你的心可能開向一個男人、一個女人、一棵樹、一顆星辰--
剛開始你不可能向整個存在打開。
當然最終你必須把你的心向整個存在打開--同時地,不指向任何個人。
那就是那一刻。
讓我們把它叫作那一刻吧。
讓我們忘記開悟、佛境、基督意識這些詞吧,就叫它那一刻--用大寫字母寫。
今天很好。
我知道還有時間,但是已經非常美麗了,
一切美麗的事物都被感受到了不應該有更多的要求。
更多只會破壞.....
--- Osho
本文原來用的是"愛"、"友誼"和"友情";
"友情"在這裡更換成"友善"。
友情似乎靠近愛而非靠近那無名的.....
而友善就像信任一樣只是把你的心向存在打開;
你的心開向一個男人、一個女人、一隻貓、一棵樹、一顆星辰.....
最終你的心會向整個存在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