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和尚住在南音禪師的憎院10年之後,自認已經完成了他的修行。
在一個下雨天,那個和尚去參見他的師父南音,
在南音向他道賀之後,他告訴那個和尚說:
毫無疑問地,你將你的鞋子擺在玄關,那麼你將你的鞋子擺在你雨傘的右邊或左邊?
那個和尚遲疑了一下子,透過那個遲疑,他瞭解到自己並不是每一個片刻都在禪裏面。
在我周遭的很多靜心者,他們來告訴我說,當他們在早上或傍晚靜心的時候,並沒有很多事發生,
但是突然間在晚上或是在下午,當他們只是坐著,就有某些事情發生,而他們什麼事都沒有做。
這種事會發生,它就好像有時候你會忘記一個人的名字,
你覺得它就好像在你的嘴邊,你變得有一種內在的緊張產生,
你會努力去想,但就是想不起來,你越努力,你就越想不起來,
你一直覺得你知道,你明明知道你記得,它就在離你很近的地方,它就在角落那裏,
但是有一些障礙,好像一塊東西擋在那裏,那個名字就是一時想不起來——
它或許是一個你很要好的朋友的名字!
你拼命想,但還是沒有結果,因此你放棄了,你開始去看報紙或抽煙,或者你到花園裏去散步,
或者你到花園裏去挖土,突然間,那個名字迸了出來,好像那個朋友就站在那裏,那個臉就在那裏。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當你在努力的時候,你有一種緊張,那個緊張會變成障礙,那個緊張會窄化那個通道,
那個名字想要出來,那個記憶在敲門,但是那個緊張變成一種關閉,
那就是為什麼你會覺得它就在嘴邊,它的確是如此!
但是因為你很緊張,很擔心它,很想要把它講出來,因此你的焦慮變成一把鎖,
因為當一個頭腦變得非常渴望,它就反而封閉了。
所有那些很美和很真的東西唯有在你不渴望的時候才會發生,
所有那些很可愛的東西唯有在你甚至不等待它的時候才發生——不要求的時候才發生,
因為這樣的話,頭腦就沒有障礙,那就是為什麼當你將它忘掉的時候,它就發生了。
努力是需要的,剛開始的時候,努力是一定要的,
雖然沒有用,但它還是一定要,那個努力的沒有用會漸漸被瞭解。
當你有了瞥見,有了突然的瞥見,
當你感覺到你沒有在努力的時候,那些瞥見灑落在你身上,就好像來自神性的禮物,
那麼你就可以放棄努力,當你放棄努力,就有更多更多的禮物會來到你身上。
在東方,我們一直都相信,而且很正確地相信,成道不像是一種成就,
它好像是一個恩典,它是一個禮物,神將它給你,你無法從他的手中奪取。
對一個西方的追求者來講,這個很難理解,
因為在西方,在最後幾個世紀裏,整個人類的頭腦都變成在奪取東西,你從自然界奪取每一樣東西。
任何科學所知道的秘密,它們並不是被給予的,而是被奪取的,你很暴力地強迫自然打開她的奧秘之門。
因為你在物質方面成功,所以你認為同樣的情況也可以發生在神性——那是沒有辦法的,那是不可能的。
你無法攻擊天堂,你不能夠帶著刺刀去到那裏,你不能夠強迫神性對你打開它的心,
因為每當你強迫,你就封閉了,那就是困難之所在,
每當你強迫,你就封閉了,而如果你是封閉的,神性就無法顯露給你。
當你不強迫,而只是像白雲一樣地飄浮,只是在那裏閒逛。
沒有作任何努力要去到達任何地方……當沒有目標,也沒有努力,
當你不想達成任何事情,當你沒有努力要去達成它,當你以你現在這樣就覺得很快樂,
當世界像現在這樣,你就覺得很快樂,當你按照事情本然的樣子來接受它們,你不想改變任何事,
突然間,你就被帶進一個存在不同的層面,你瞭解到那個門一直都是開的,它們從來就不曾關閉過,
它們不可能關閉!
神性的奧秘一直都靠近你,它從來沒有離得很遠,它不可能離得很遠,
因為你就是神性的一部份,不論你去到哪裡,那個奧秘都會跟著你走。
問題不在於找尋或追尋,問題在於保持寧靜,讓它發生。
當你追求,你就錯過了,因為一個追求者總是暴力的。
當你找尋,它將不會來到你身上,因為一個找尋的頭腦太被佔據了,它沒有空,
它從來不在此時此地,它總是在未來的某一個地方,
什麼時候會發現,什麼時候那個探索可以完成,什麼時候那個追尋可以結束,
它總是在終點的某一個地方,它不在這裏,而神性是在這裏,所以你們從來不碰頭,
一個追求者從來不會到達。
那並不是說你不應該成為一個追求者,
在剛開始的時候,你必須是一個追求者,
沒有其他的方式,你必須去追求,你必須盡一切努力。
藉著盡一切努力而變成一個瘋狂的追求者,
你將會瞭解到,唯有當你處於一種不追求的頭腦狀態下,它才會發生。
有時在休息的時候,它會來到你身上,
有時在睡覺的時候,它會降臨到你身上,
有時候只是在街上走路,它就浮現了,
有時候只是在早晨看日出,什麼事都不做,只是成為一個被動的覺知,
只是看著太陽在上升,或是月亮在寒夜的湖面閃閃發光,或者只是一朵花打開它的花瓣……
而你只是一個被動的覺知,
只是在看……
因為在你的部份並不需要什麼。
當一朵花開,它並不需要你的幫助。
有一些愚蠢的人會試著想要去幫忙,他們將會摧毀那朵花的整個美,
這樣的話,那朵花將永遠不會真正地開,即使你強迫它打開,它也將會是一朵封閉的花,
那個開花並沒有發生,它是被強迫的,任何被強迫的東西從來不會開花。
太陽的升起不需要你的幫忙,有一些人認為他們的幫忙是需要的。
有些人闖出很多災禍——很多災禍,因為他們認為到處都需要他們的幫忙。
在真實的生活裏,不論真實的存在在哪裡發生,它都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忙,
但是很難去抗拒那個誘惑,因為當你在幫忙,你就覺得你在做些什麼,
當你在做些什麼,你就創造出自我,
當你什麼事都不做,自我無法存在,
當你處於無為的狀態下,自我就消失了。
看著太陽在升起,看著花瓣在張開,看著月亮在湖面閃耀,什麼事都不做,
突然間它就會降臨到你身上,你將會發現整個存在都充滿了神性,你的呼吸就是神性的。
用努力來達到無努力,
用追求來達到不追求的狀態,
用頭腦來達到沒有頭腦。
有兩種類型的人,其中一種,如果你說「努力」,他們會努力,然後他們不允許不努力;
另外一種,如果你說「它唯有在不努力當中才會發生」,他們將會放棄所有的努力。
這兩種人都錯了,這兩種人都走入了歧途。
這是生命的韻律:努力,好讓你也能夠不努力;
努力到極點,好讓你也能夠達成沒有緊張意識的片刻;
盡可能跑快一點,好讓你坐下來的時候,你能夠真正坐下來;
在努力當中竭盡所能,好讓你休息的時候,你能夠真正休息。
你可以在休息的時候內在是不安靜的,你可以躺在地面上,
但是那個不安還在內在繼續,所以你只是躺下來,但它並不是一個休息。
你或許可以像一個佛一樣地坐著,但是內在有一個小孩在跑來跑去——頭腦一直在工作,在運作。
內在你是瘋狂的,但是外在你以佛陀的姿勢坐著。
你可以在外在完全靜止,完全不動,沒有活動,但是在內在,那個騷動一直在繼續,
那是不會有所幫助的,要在努力當中結束那個騷動,盡你所能跑得快一點,渴盡你所有的力量!
因此我強調要做動態靜心——它是努力和不努力兩者,它是活動和不活動兩者,它是跑步和坐禪兩者。
南音禪師洞察了他的門徒,看看他是否超越了努力?看看他是否已經達到不努力?
看看意識對他來講是不是已經變得很自然,很自發性?
看看他是不是已經不會混亂了?看看他是不是像晴朗的藍色天空?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就可以成為一個師父,他就可以被允許去教別人。
每當你想要去教別人,你就必須記住這一點,
如果你想要對別人說些什麼,你只能說它是「關於」——關於神,關於覺知,
讓別人知道你還沒有達成,你是聽來的,你聽到了很美的事情,所以你想要分享,但是你並沒有達成,
那麼你就可以成為一個幫助,而不會毒化別人。
永遠都要記住:如果你不知道,你就說不知道,永遠不要假裝,
甚至連負面的假裝也不可以,因為你可以保持沉默,而不說你並沒有達成,即使這樣也是不好的,
因為在你的沉默當中,別人可能會覺得你知道,
你要表達清楚說你不知道,但是你知道有人知道,你聽說過。
在印度有兩種經典,一種叫做「書魯提」,另外一種叫做「書姆利提」,
書姆利提意味著記憶,而書魯提意味著那是被聽到的。
那個被稱為書姆利提的文獻屬於那些知道他們自己的人,那是他們自己的,
他們在陳述他們自己的記憶,他們在陳述他們自己的經驗;
而書魯提是第二種文獻,它是來自那些很幸運的人,他們曾經親近過那些知道的人,他們聽說過。
永遠都要記住這個:如果你聽過,那麼就說它是某種你聽來的東西。
它是那麼地美,即使只是聽來的,它也能夠變成你的財富,
即使只是聽來的,它也能夠碰觸到你的心,而你會想要去分享,
但這只是朋友間的分享,你並沒有以師父自居,
它只是一個愛的舉動,它只是分享你的快樂,你並不是在分享覺知。
除非你達到了,除非你達成了,除非它變成你自己的,否則不要去引導別人,那是暴力的。
當你已經達成,你的存在就會變成一個引導。
這個來到南音禪師面前的門徒一開始就走錯了,
因為如果他已經準備好,南音一定會叫他,
不必由他來決定:現在10年的修行已經完成了,我必須去教別人。
這樣的觀念是錯的。當門徒準備好,師父一定比他先知道,
因為師父對你的觀察一定比你對你自己的觀察更入微。
師父甚至會跟隨著你到你的夢中,他就好像一個影子,經常在觀照著那正在發生的,
不管你是否覺知到他的觀照,你不會覺知到,因為它是一件很微妙的事。
每當一個門徒準備好,師父就會叫他來,然後告訴他:現在你可以走了!
用不著門徒來說,而如果門徒決定要說,那意味著他還沒有準備好——那個自我還在。
這個門徒想要成為一個師父,每一個門徒都會這樣想,那個想法本身會變成一個障礙。
10年已經結束了,他一定一直在計算,他一定是一個非常精於算計的人,否則誰會記住?
如果你不能夠忘記時間,那麼跟師父住在一起又有什麼用?
其他你還有什麼好忘記的?
你在急什麼?
這個門徒並沒有臣服,他只是在等待,在計算,那個算術和邏輯還在,
他對事情有一個固定的態度,他知道僧院的歷史,
他知道大約10年的時間,當門徒準備好,他就可以去教別人。
但是它視情形而定,並不是說每一個門徒在10年之內都會準備好,
有一些門徒在10世裏面也不會準備好,而有一些門徒在10秒鐘之內就準備好。
它並不是機械式的,它依那個門徒意識的品質和強度而定。
有時候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只要師父看他一眼,門徒就準備好了。
如果他是敞開的,如果沒有障礙,如果他是臣服的,那麼一個片刻也就夠了,
甚至連一個片刻都不需要,那個事情的發生是無時間性的。
但是如果你在計算,而且在想說它什麼時候會發生?
我已經等很久了,已經過了一年,然後又過了一年,然後已經過了10年,
我一直在等待,但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如果你一直在內心計算,那麼你是在浪費時間。
門徒必須拋棄時間意識,時間屬於自我,時間屬於頭腦,而靜心是無時間性的。
這個門徒來到師父面前只是要說:10年的修行已經完成了,我現在應該去哪裡?
我現在應該去哪裡教別人?我已經準備好了,因為10年已經過去了。
從來沒有人可以以那樣的方式準備好,
那就是為什麼師父必須問問題,為的只是要讓那個門徒感覺到自己的愚蠢。
禪師是很難纏的,他們很直接,很具有穿透力,他們會使你很難堪,
對於一個已經等了10年的大門徒,竟然問這樣的一個問題,你將鞋子擺在哪裡?
右邊或左邊,這算是什麼問題,他是什麼樣的一個師父,竟然問一個大門徒這樣的問題?
這並不是什麼玄學的問題,你無法找出更瑣碎的問題,你無法找出更凡俗的問題——問鞋子放在哪裡。
他應該問關於神的問題,那個門徒一定有準備好的答案;
他應該問關於天堂和地獄的問題,那個門徒一定有準備好的答案,
那個門徒一定整個頭腦都塞滿了答案,那就是為什麼他浪費了10年的時間在閱讀,在學習,
所有的經典他一定都非常熟悉,他已經準備好!師父可以問任何問題。
記住:如果你接近一個成道的人,他從來不問你能夠問答的問題,它並不是回答的問題。
它是用整個人來反應的問題。
師父問了一個這麼沒有用的問題:你將你的鞋子擺在哪裡?
門徒的整個玄學一定都被粉碎了,他一定在想:他到底是哪一種人……?
我在這裏,完全準備好,所有的答案都在那裏等待著,不論你提出什麼樣的問題,我都可以回答,
即使佛陀沒有回答過的問題,我也會回答,我知道所有的書和所有的經典,
我已經讀過所有的東西,我已經研究過所有的經典,而且都將它們記住。
他準備得好好的,但是這個人卻在問鞋子!
這個人真的是問了一個不能夠回答的問題,因為對於這樣的問題,你根本無法事先準備,它是完全不能預測的。
這個門徒感到遲疑,遲疑就是他的反應,遲疑顯示出那個門徒的一切,
遲疑表示他還沒有覺知,否則不可能遲疑,你會馬上行動!
如果他有警覺的話,他就應該立刻做出什麼,他就應該以一種很全然的方式來反應,
但是他卻陷入了頭腦——疑惑、遲疑、混亂。
這個故事很美。
當西方人一開始接觸到禪,他們無法相信這些禪師所做和所問的事——儘是在問一些荒謬的事。
你問師父一個問題,他會反應,沒有一個禪師會給你答案,他會反應。
有一個追求者,一個哲學式的追求者,來到布克由禪師那裏。
他問布克由,那個途徑是什麼?
布克由看著附近的山,然後說:這些山很美。
這似乎很荒謬!
因為他在問:那個途徑是什麼?而布克由卻說:這些山很美。
那個追求者感到很失望,就立刻離開,然後布克由笑得很美。
有一個門徒說:師父,那個人一定認為你瘋了。
布克由說:我們兩個人之中一定有一個是瘋的。
要不然就是他瘋了……因為那個途徑是不能問的,你必須去經歷它,
在經歷當中,那個途徑才能夠被發現,它並不是就準備得好好的在那裏,所以我不能夠說它在那裏,
它並不像一條高速公路,已經準備好在那裏等著你,叫你來走過它。
沒有一個途徑是像這樣的,否則所有的人一定老早以前就到達了。
如果那個途徑是已經做好的,每一個人一定都經歷過了。
那個途徑是透過你的經歷才創造出來的,它並不是在那裏等著你,
你一開始去經歷,它就被創造出來,它是來自你,就好像蜘蛛網來自蜘蛛一樣,它是透過你而來的,
你將它創造出來,然後你去經歷它,你經歷了它,然後你就更創造出它,
而且你要記住,那個途徑會隨著你而消失,所以別人無法去經歷那個途徑,它是不能夠借用的。
所以師父說:它是不能夠問的,只有愚蠢的人才會問這樣的問題:那個途徑是什麼?
你就是那個途徑!
然後門徒問道:我瞭解那個,但是你為什麼要談到山?
師父說,師父必須談到山,因為除非你跨過了那些山,否則你無法找到那個途徑。
超越那些山就是途徑,那些山非常美,沒有人想要跨越它們。
那些山很迷人,具有催眠作用,每一個人都會迷失在山裏,但是那個途徑是在山的另一端。
一個師父會反應,他會擊中你真正的需要,他不會去顧慮你的問題,
你的問題或許有關,或許無關,但你一直都是有關的。
他會洞察你,他會打擊你,但是理智型的人總是會錯過這一類的答案。
--- Osho